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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方俊傑】:看了《蝙蝠俠》,也不敢或不想跟人說
我不算社交網絡擁躉。在香港的時候,面書戶口,一年不知會否更新一次;IG,空白一片;專頁,開了五、六年,支持者僅過萬,簡直失敗。是來到英國,懷念某種老朋友的時候,多了分享生活照。至少,希望相識的,看一看我初生的女兒。 一開始的時候,即是去年年中至年尾,還自然;來到近期,即農曆新年附近打後,開始有份不安感。所謂生活照,對我來說,不外乎去戲院看看電影,去餐廳吃個飯,去跑跑步,很尋常,不是甚麼多姿多采的璀璨人生。對活在香港的朋友來說,已經是奢侈品,是難能可貴,是值得妒忌。 我在這裡看《奪命狂呼》(Scream)的時候,正值香港戲院被下令關門,賀歲片告吹。我在面書登了一張《奪命狂呼》的海報,幾位行家朋友不約而同發出羨慕眼神:「你就好啦,可以入戲院睇戲。」我不是不滿,我完全明白,換了我在香港,也肯定產生類似反應。如果,我還是活在中學時代,可能會沾沾自喜,有點似自己擁有一張楊采妮唱片而其他同學沒有。人老了,很難再為類似小事感到虛榮感,只覺得如果還繼續公佈自己又看了甚麼電影,是在別人的傷口灑鹽。香港戲院,一停,至少停到四月中,甚麼奧斯卡提名猛片,甚麼《蝙蝠俠》(The Batman),全部上畫無期,還怎好意思向香港人分享觀影感受? 同樣,去餐廳吃飯,去公園賞花,對於日日面對超市無菜、藥房無藥、網購無人、巴士無車、子女無法上學、醫院淪陷,生活亂到九彩的朋友來說,也是毫不尋常的平行時空。最容易出現的反應,是「你就好啦,可以唔使戴口罩周圍去。」有些,工作情況被停頓,收入被清零,要開始擔心生計問題,日夜埋怨,心理狀況更加不理想。據說,社交網絡已經是一個傾向報喜不報憂的平台,可以想像真實情況只是更加嚴重。 老實說,家家有本難唸的經,來到英國後,也不可能樣樣事也一帆風順。未來,更加充滿變數,說不定,輪到我會羨慕留低的朋友們。我只希望,朋友們不會覺得我在說風涼話,或曬命。雖然,我也同意,如果我說自己感同身受,未免有點造作。不過,看著熟悉的地方,看著熟悉的親人,正在受苦受難,說沒有情緒,只會慶幸自己走得快,也是騙人的。 我向來孤僻,有些道理,以前似懂非懂,是直到現在,才了解透徹。例如:獨樂樂不如眾樂樂。希望香港市面盡快回復正常,大家能夠如期同步欣賞《奇異博士》的同時,還能夠補回《蝙蝠俠》。原來,得我一個看了,你們未看,根本沒有意思。我買不到飛入場看《時代革命》,可能也是好事,或者,總有一日,所有香港人也能齊齊欣賞。
【方俊傑】:World Book Day 扮嘢大賽
去年,萬聖節期間,我問過自己一條好無聊的問題:「點解英國的小朋友願意扮鬼扮女巫扮木乃伊扮科學怪人,遵守傳統,不會要求扮Elsa扮蜘蛛俠扮哈利波特?」隔了半年,我好像找到答案。 早在一個月前,已經收到學校通知,三月三日是World Book Day,歡迎同學以最愛書本角色的造型上堂。當然不是強制性,你以為是檢測咩?不過,所有同學也改裝自己,只有你一人繼續著校服,相當突兀。入鄉隨俗,點都要花花心思。 我尊重當事人意願,問大女:「你想扮乜呀?」她想也不用想,便答:「Hello Kitty!」尷尬了,Hello Kitty算不算書本角色?全地球所有商品,也好像見過Hello Kitty版,有沒有見過一本Hello Kitty小說?我很守規矩,反問女兒:「不如,扮哈利波特啦,或者灰姑娘?白雪公主?神奇女俠?」她聽見建議,幾乎想立即哭出來。我知道,不讓她扮Hello Kitty的話,會留下心理陰影,會怪我一世。 只好說服自己,就算Hello Kitty無出過小說,甚至無出過漫畫,至少肯定出過筆記簿,唔係書本咩?臨到三月三日,行超市,World Book Day也是一門大生意,有個專屬貨架,售賣不同服裝。真係書本角色,竟然是《朱古力獎門人》的Willy Wonka,或者是一排朱古力,又或者Dr Seuss繪本不同角色造型,相當符合要求。搞到我怯一怯,回到家,再次向女兒提出建議:「喂,扮Hello Kitty真係唔係咁好喎,香港人,不如扮《神鵰俠侶》?最多唔使你扮隻鵰,我按照李若彤造型,幫你扮小龍女?」當然沒有下文。 到三月三日朝早,準備就緒,一出街頭,顧慮已經一掃而空。基本上是一個大型的化妝舞會,是見到有小朋友扮小熊Paddington,有小朋友扮《小飛俠》入面的Peter Pan與Tinker Bell,百分百標準,不過,八成還是超級英雄、公主,我甚至見到有好幾個Minions。跟在香港的萬聖節,沒有太大分別。扮Hello Kitty不會有違和感,就算扮電玩遊戲入面的孖寶兄弟,跟書本接近零關係,也不會有人投訴。 老師也投入,以《綠野仙蹤》入面的Dorothy、獅子、鐵皮人造型返工。玩足一日,學生當然開心,除了嬉戲,也真有教育成分,老師會跟他們講述書本的重要性,跟他們一齊閱讀,諸如此類。或者,回到家,我個女還是立即拎部ipad出來打機看卡通,不過,潛移默化,在紙本式微的時代,盡力讓新一代明白讀物的可貴,總勝過甚麼也沒有做。 忽然之間,覺得自己都不是太笨。我一家四口,只運了三十箱雜物過來,大型傢具、電器、過氣衣物,賣的賣,送給人的送給人,只是堅持把陳年小說與漫畫原封不動搬過來。有時,我也覺得很傻,上一上網,便可放齊入平板,根本不用千辛萬苦十箱八箱浪費空間。我只是始終相信,肯一頁一頁一格一格看完整套《男兒當入樽》,你便自然明白如何做到一個好人。願有朝一日,我個女會跟我要求:「World Book Day,我想扮櫻木花道!」
【方俊傑】:英國打風照樣返工
大概由星期三開始,住在英國的朋友們紛紛傳來短訊:提醒即將有風暴襲來。尤其住在倫敦的,特別煞有介事,甚麼兩年內第一次發出紅色警示,甚麼三十年來最勁的一次風暴。緊張程度,遠超香港掛八號風球,硬要比較,應該似山竹襲港的一役,是要有心理準備交通全面停頓,要儲糧,最好留守家中不要外出的程度。 風暴叫Eunice,正面吹襲英國南部。看網上消息,連O2 Arene的屋頂也被吹走,196公里風速的歷史新高,的確恐怖。我住在西北部,好像,一切如常。 也不是不大風。我六呎幾高,二百幾磅重,行在馬路,也給大風吹到不由自主地左右搖擺,幾乎像Michael Jackson唱《Smooth Criminal》跳moonwalk。問題是,如此風勢,經常出現。有時,是在有預警下出現;有時,毫無徵兆突然來到,殺你一個措手不及。我很理解當地人為何沒有進行甚麼防風措施。這裡的人,就算落到傾盆大雨,也很少帶遮出街,多數只是戴起衛衣的帽,行來行去。 我所在的區域,介乎最低程度的黃色警報(Yellow Warning)與中等程度的橙色警報(Amber Warning)之間。風暴的殺傷力,跟倫敦相比,肯定遠遠有所不及。我有個朋友,住在中部的諾定咸,後花園的圍板,給大風整塊吹爛;我都遇上類似情況,但只不過吹爛了一格。如果以我的不客觀判斷,大概等於香港一般八號風球水平。即是還有市民走出去尖東賞浪,或者去朋友屋企打牌,落樓下戲院睇戲的狀態。 在香港,八號風球,不用多說,唔使返工唔使返學。在這裡,出了黃色警報出了橙色警報,照樣返工照樣返學。不是英國學校特別勤奮。下個星期,學校又放一星期假,貫徹功課少假期多的特點。只不過,在這裡,氣象機構負責監測、預報、警告,不負責下命令。換句話說,就算出了紅色警報,理論上,也沒有明文規定立即停工停學之類。一切交由傭主與僱員、學校與學生自行安排。也不只風暴,其他天文異象如暴雨、雷暴、大雪、閃電、結冰、大霧,也一樣。有一種感覺,像氣象部門通知就通知了市民,如何看待,是閣下的事,與我無關。 這當然反映出社會文化差異。社會文化差異可能來自國民價值觀的分別。由細到大,我們也被教育到逆來順受:三號風球、紅色暴雨警告,就算外面環境如何惡劣,一日未變八號風球,黑色暴雨警告,我們還是死死氣返學返工。最多事後批評一下天文台,然後接受天文台的科學化解釋,或者創作出李氏力場來嘲諷一番。有沒有試過跟校長解釋,向老闆要求?沒有。一切交給當權者發施號令,我們一向視作理所當然。換了新環境,新作風,可能需要一點適應。不過,我沒有覺得甚麼不好。
【方俊傑】:在英國睇新樓盤示範單位
可能是先入為主,看過太多有關英國爛尾樓盤,或新盤出現業權爭議的報導,由移民英國開始,好像連一秒鐘也沒有考慮過購買新樓。也可能只不過孤寒,嫌貴。不過,買二手樓,變數太大,浪費了時間、精力、金錢,也隨時一無所得,而且,二手樓價已升到跟附近新盤相差不遠,也是時候改變一下策略,至少,先去睇睇示範單位。 也好彩,曼城的新樓盤不算太多,偏偏,在我心儀的一區,有幾個。第一樣要留意的,是發展商聲譽。往續優異,不代表肯定不會走佬,至少,機會細一點吧。最好是沒有其他國家資金。這一點,大家很明白。像Taylor Wimpey,是兩間過百年老字號合併而成,英國最大發展商之一,好像信得過。 有現成樓即睇即買即住,當然最可靠。我有興趣的兩個屋苑,從網頁資料看到,各自有四個賣剩現盤,我是一心打算從中選擇一個,用盡快速度完成任務,便算數。請原諒我見過鬼怕黑,疑心極重。一定要先在網上預約睇樓時間,還要先等到銷售部同事回電落實,跟在香港行行下奧海城、港威中心,會給西裝友夾了入去參觀,有很大出入。 因為,個示範單位不是設在商場,是設在屋苑門口。簡單點形容一下,屋苑入口,有個寫字樓,附近有幾個單位,就是示範單位。望向左邊,屋苑已經入伙,有汽車泊在門外,有人行出行入,你能夠想像入面有太太正在煮飯,有衫正在洗熨。望向右邊,卻是圍封了的地盤。對,這裡流行一邊建築一邊發售一邊居住,不是以一期期計算,是一間間。 負責接待的女仕,一見到我們,便知道我們來自香港。她指一指個地圖,能夠準確告訴我哪一間由香港人購買了。隨便一數,數了二十間左右出來。銷情暢旺,獨有四間未賣出,當然有原因。不是質素特別差,只是衡量過格式、面積、價錢,未落成的,吸引力肯定大得多。 現在輪到考驗我的信心和耐性。買間現成的,細一點,只需六個星期,可以即時入住即時享受;買樓花,大少少,價錢差不多,要等到七月、八月,沒有確實日期。換了在香港,肯定選擇後者,尤其個發展商是新鴻基之類。在英國,如果我單身,或者只有個女朋友,肯定選擇前者;以香港居住準則,所謂的細一點,已經夠用有餘。我又沒有那種過到外國一定要把握差價住豪宅揸靚車的迷思。不過,一想到自己有兩個小女兒,還是選擇等待。現成單位,與樓花單位的最大差異,正正在阿女間房的面積,買間大一點的,希望將來她們的爭拗可以少一點。 於是,落實交易,口頭上。跟香港的即場即時簽約作實,驚死買家反口,落差很大。英國位同事,告訴我們,之後很忙,有很多預約,叫我們先離開,她有空會傳電郵過來,繼續手續,才開始過數落訂。明碼實價,不用像買二手樓般出暗標。太好。一切講個信字,她信我們真會買,我們信她真會留。 經驗美好。結論:早知一開波就立心買新樓,現時可能已經在入面打著這份稿件了。
【方俊傑】:口頭承諾重要?還是利潤重要?
有試過在香港買賣二手樓宇的經驗,大概很難想像為何英國好像很落後。在香港,買樓,或賣樓,要簽合約,過程中取消交易,要賠償訂金,對買賣雙方也有保障。在英國,講個信字,未到最後落筆一刻,也可反悔,完全沒有後果。 好無保障?係,尤其個成交期動不動大半年,風起雲湧,甚麼事情也有可能發生。當地地產代理總會派定心丸:「英國人同香港人唔同,英國人好重視道義,答應了的事,一定實行。一百單交易,也未必有一單告吹收場,放心。」類似說法,在以前,可能說得通;到今天,應該要修正一下。 親身經歷:我在去年年中已經跟賣方同意價錢,等候了大半年物業成交,到二月,終於收到回音:因為趕不走個租客,業主覺得好煩,決定取消交易。這大半年,物業價格的升幅有幾多?業主究竟是因為怕煩,還是嫌之前協議的價格太低?永遠沒有答案。我以為只是我欠運,屬於罕有個案,稍微了解一下,不是,身邊好幾個相識也遇到類似情況,新常態一樣。 是英國人突然不再重視承諾?是英國物業的業主不再是英國人?也有可能性。更合理的說法,是一向以來,樓市相對淡靜,臨陣轉軚的誘因不大。今時今日,移民潮下,變成另一回事。我在去年年初選定某個區域某種物業,就說開價維持在十八萬鎊左右吧,現在再瀏覽,已經可以去到大約廿二萬鎊。是很粗糙的觀察,但升幅不能說不驚人。假設,我是業主,大半年前打算賣走單位,就說同意二十萬鎊成交吧,半年之後,再放出市場,可能可以開價廿五萬鎊,也不乏競價。繼續買賣,你不會獲讚賞一句有口齒;不費吹灰之力取消交易,你可能即時賺多一個頗有吸引力的數字。我不是聖人,我覺得選擇後者,根本是人之常情。要怪,只可怪個制度。 升浪之下,不愁買家,有利一方當然是賣家。如果,似我,是急於有個地方自住的用戶,可以有甚麼解救方法?可以繼續找下一個合適二手樓盤,但要有心理準備,一是提高預算,一是接受同樣價錢只可買到質素較差的貨源。或者,選擇新樓盤。買樓花,會有爛尾風險?還有些可即買即住的已落成物業。價格當然較高,但不用維修,附送部份電器,當二手樓盤價格每日颷升,將兩者差距越縮越細,新盤的吸引力的確大增。尤其,我是一個很怕煩又很現實的人。香港情況不斷惡劣,只會不斷有家庭搬過來置業,樓價繼續上升,買賣合約被取消的情況,恐怕會越來越常見。難保再花費大半年,又換來一樣下場。因為,差價太吸引;也因為,越來越多業主可能已變成香港人。對我們來說,制度一日不變,我們總會為自身謀取最大利益。這才是道義。
【方俊傑】:超簡易英國出世紙申請
人人直覺英國人辦事效率低,尤其拿來跟香港人相比。絕大多數情況下同意,例如換車牌,跟進入黑洞沒有分別。但有一項範疇,肯定例外:替子女申請出生證明文件。 程序跟香港的,相差不多:女兒在醫院出世後,出院時,家長會收到一本小手冊,列明替子女申請出生證明文件的步驟。上市政府網站,登記時間,四十二日內前往指定登記中心辦理。重點在上網登記,乾手淨腳。如果,靠打電話?打得通個電話又等到有人接聰,可能已經搞了一個星期。在媽媽忙於餵奶換片坐月忍痛的時候。 等到指定時間,父母其中一人出現便可以。因為疫情,甚至不到父母選擇,是只容許父母其中一人出現。而且,很嚇人地,要求申請者準時出現,不能早到,遲到會被拒絕受理,要申請者再上網約過時間。我很聽話,早到,也在門外泊好車,坐到預約時間前兩分鐘才打開門,心諗:「入到去,咪又係要等?公務員做事,等待時間短過一粒鐘,已經執到。」 竟然不是。入到去,人流不算多,幾乎是即時可以辦理手續。已婚父母比較方便,帶各自的護照和地址證明便可以,事實上,連地址證明也沒有被過目,填寫了嬰兒的資料後,工作人員極速製作完成出生證明文件。整個過程,才二十分鐘左右。每張出生證明文件,11鎊,在網上登記時,已經事先付款,你喜歡的話,應該買幾多張也可以。 只有一段小插曲。你知道,香港人的身份證明文件,上面的英文名字,多數是粵語譯音。尤其像我這種七十後。以我為例,姓氏是Fong,名字是Chun Kit。在香港的話,很易理解。在英國,便遇到過幾多不便。Last Name是Fong,沒有問題;First Name,人人以為是Chun。幾乎所有信件,來自政府部門還是商業機構的,也會把我的名字寫成Chun Fong。在他們心目中,Kit是Middle Name,不可能跟Chun配成一對,也是First Name一部份。 在登記中心,工作人員當然叫我Chun Fong啦,毫無懸念。到填寫資料,他們奇怪,不斷追問原因,才恍然大悟。然後,我要在文件上簽署,一如一般香港人,填寫那個用來被稱呼用的英文名字,就說是Peter吧。工作人員也要了解詳情:「你叫Chun,sorry,係Chun Kit。點解,你個簽名,係Peter?」於是,我又要解釋:「香港人呢,護照上面個英文名,其實係中文名。用嘅英文名,多數係自己改的另一個。」說完,也不知他們明不明白。突然之間,覺得四年前,為大女兒在香港申請出世紙時,把心一橫放棄粵語譯音,直接套個真英文名上去,一了百了,可能是我一生人最聰明的決定。 又吹水又解釋香港文化,才用了二十分鐘。證明,英國人做事,一樣可以快捷無比,只在於他們願意不願意。當然,多數情況,都是不願意。
【方俊傑】:上網睇醫生work唔work?
在英國,想睇政府醫生,不容易。不是似香港,病人太多,排隊排足一個上晝,只換到三分鐘會診時間。是根本想排隊也排不到。 初到埗時,女兒幾乎每隔一個星期便病足一個星期,不是發燒便是流鼻水嚴重咳嗽,還傳染了給嫲嫲、媽媽,最後爸爸。想睇醫生?首先,你要打電話約時間。先不說個電話有幾難打通,幸運打通,接聽的一位,了解病情後,也必定一句:「食住成藥先,留家休息,三、四日後,還發燒,才再致電過來約時間,也不遲。」聽話,食藥食足三、四日,女兒還未退燒,再致電約見醫生,今次,又輪到另一難題:「疫情關係,你哋要先做檢測,證明陰性,先可以進入診所。你可以上網申請檢測套裝,兩、三日就寄到府上。做完,即知結果,再打來約時間吧。」等到收到檢測套裝,女兒已經康復,也無需看醫生了。不是投訴不是抱怨,在香港,看私家醫生方便,有甚麼身體不適,想也不想便衝去食重藥,務求在幾小時內藥到病除。在這裡,的確是需要無限耐性,激發自身抵抗力對抗病菌,說不定,忍耐了陣痛過後,才能夠帶來真正的身體健康? 以為初出生嬰兒與初生育媽咪有特殊待遇?未必。話說,助產士上門家訪,檢查我太太與女兒的情況,發現她們身上同樣出現紅瘡,建議找醫生看一看。又去到相同的無限輪迴。今次,更不幸,致電診所,循例無人接聽,留了言,診所方面有回覆,又輪到太太部電話突然無故失靈,無法接收。以我們的經驗,診所不會太有耐性重覆致電。還好,地球上,有互聯網,正當我們煩惱之際,太太建議不如網上問診。有點似以前的打電話問功課,不用面對面見到老師或醫生的真人,有網上問診系統的時代,更方便,連電視節目也不用,醫生直接點對點提供答案。太太將母女二人的紅瘡影低,留言在網上問診系統,竟然勁有效率,一日之內,已經回覆。而且,不是模稜兩可的敷衍,是真材實料。對於女兒,一鎚定音直指是正常反應,搽些lotion,搞得掂。對於媽媽,要食藥,但不用刻意過去診所看完醫生再取藥,醫生直接落單,叫藥房執藥,我們直接去藥房自取便可以。似去領取網購貨物。 登記診所服務時,需要選擇指定一間藥房。我們大安旨意踩去該藥房取藥啦。折騰了十幾二十分鐘,藥劑師終於發現:「個醫生唔係落order嚟呢一間藥房喎,去咗附近另一間。」是有點氣餒,但已經絲毫不覺得奇怪。居住了一段時間,自然發現,拖延、甩漏,難以避免,最後,解決到問題,已經好好。或者,你會問:「個醫生連見都無見過個病人,純粹睇睇張相,可靠不可靠?」Well,可能我的要求太低。想當年,我爸爸患癌,在政府醫院人山人海之下等了四個小時,終於見到醫生,醫生望兩望,求其開了些止痛藥,便打發我們走,記憶猶新。見真人,還是見圖片,似乎,不代表甚麼。如果,兩者皆非絕對可靠,上網睇醫生,至少,慳了時間,而且,人道得多。
【方俊傑】:廿四小時英國生仔實錄
比預產期遲了三天,太太終於陣痛。按照助產士提供指引的話,我們應該先致電醫院,由當值助產士決定下一步行動。那是凌晨四點,沒問題,醫院產房不是百佳惠康,是7-11,廿四小時服務。 打第一次電話,無法接通;打多幾次,一樣。換另一部電話,沒有分別。打了十次以上,終於接通,不過,無人接聽。太太正忍住爆粗的情緒,我說:「直接剷上醫院吧,才十五分鐘車程。就算被趕回家,也不算太吃力,總好過原來需要留院。」 深宵入院有深宵入院的好。早上中午去過醫院幾次,想找個車位,難過等旺角咪錶位,深宵去,可以泊在正門門口。上到產房,剛好有另一位準媽媽到埗,哭到極度淒楚,我跟太太打個眼色,幾乎想用粵語溝通:「要痛到這個地步,才入院,我們恐怕九成被打回頭。」痛到九彩的準媽媽可能太痛,事前沒有致電,護士們一定以為我們兩個新移民,也是不守規矩。我將手機拿出來,給她看一看通話記錄,打過同一電話號碼七次,也失敗。 或者是出於不好意思?檢查過後,太太的宮頸只開了兩厘米,未達標,護士竟然給我們選擇權:可以回家,也可以留低。我們選擇留低。在香港公立醫院的待產房間,每位孕婦獲分配的床位,容納多一個人,例如丈夫,已舉步維艱。我們獲安排去到的待產房間,只有六個床位,空間闊落一點,我一直坐在床邊看著太太呼氣吸氣,無人過問。 等待過程當然漫長。午飯時間,太太可以選擇吃三文治還是吃千層麵,甚至有甜品有生果,仲有雪糕,幾勁。午餐後,再檢查多一次,宮頸開到三厘米,還是未夠。只好繼續等待。 一等,等到晚飯時間,飲埋咖啡或茶。越來越痛,但遲遲沒有下一步。終於等到十點,好像等到一位資深助產士接更,她一口氣連環替所有準媽媽做檢查,以在一般英國人看不到的工作效率,嘭嘭聲幫好幾位孕婦安排進入產房。我們去到產房,在十一點三左右。我天真,還在想會否在凌晨前搞得掂,女兒的出生日期有分別嘛。 結果,去到凌晨兩點,女兒才出世,計埋事後整理,替女兒檢查之類,整個分娩過程,大概去到凌晨四點才算完結。我們已經逗留在醫院,廿四小時。待產房間還有點香港公立醫院的味道,產房,是百分百私家醫院水平,無論面積、衛生狀況、情調,還有醫護人員的態度。其中一個助產士,像後生版的Rebel Wilson,甜美的;另一個,直頭Emma Watson一樣。完全主觀,我不排除跟她們戴上口罩有關。 很多香港人疑問:聽講在外國生育,生完可以即時出院,是否屬實?以我們的個案,是留院多一晚,到第二日的午飯時間,走得,要不是英國人習慣慢活,處理文書工作較費時,要再加速,應該不是不可能。會不會很馬虎很兒戲?不會。出院翌日,已有助產士家訪,仔細檢查母女二人,嚴肅跟進。 再兒戲,應該兒戲不過去殘廁為太太做檢測的香港醫生。
【方俊傑】:英國煙花特別多?
向來對煙花沒有太大興趣,無論是去澳門返大陸一盒盒買來自己放的,還是去尖沙咀抬高頭望的,也沒有。尤其後者。曾幾何時,香港每年放幾次煙火,我連一次去維港兩岸現場直擊的經驗,也沒有。 可能,因為對人群恐懼,在香港現場睇煙花,跟行年宵市場,相差不遠。行年宵,還好一點,逼了入去,至少點都有些吹氣公仔與桃花給你看看;睇煙花,你可能要提早幾小時到達,辛辛苦苦半日,才享受到三十分鐘。童年時代,爺爺住在黃大仙彩雲邨,大時大節有煙火放的,走出電梯口,可以遠遠望到,還聽到聲,只差沒有傳來味道。對於我來說,香港的煙花,是這樣。 看得太多,自然不會珍惜。人大了,連刻意走出電梯口的動力,也失去。來到英國,反而勾起對煙花的興趣。十一月,Bonfire Night的時候,親眼見證過處處煙花的盛況,不是被限制在某一特定區域才可以發放,是你喜歡的話,在你家門前空地也可以盡情參與。規模不算很大,但勝在夠多夠密,發放時間又長,還是很震撼。尤其對我這種習慣從黃大仙遙望維港煙花的香港人來說。 初來甫到,很多事情沒有經驗。除夕晚上,阿媽問我:「今晚會唔會又放煙花?」我還以為不會:「有,倫敦有呀!」「我話門口嗰啲呀。」「不會吧。」一心打算開BBC看倫敦直播,感受一下氣氛,算數;門前轉頭不斷傳出爆破聲。 有得選擇的話,你情願隔住電視機看官方盛大煙花發放?還是走入元朗,比較瑣碎,但切身處地?我是後者,立即熄電視,打開門,跟太太走去後花園。感覺很奇怪:在香港,有太多事,不可以做,不敢做,政府告訴你,很危險,放煙花燒炮仗,會釀成火警。想睇煙花,只可以睇旅發局嗰個。然後,你很聽話,沒有放煙花沒有燒炮仗,不過,每一年,還是有人照放,光明正大,執法人員好像隻眼開隻眼閉,不會執法。最可憐是,你很清楚,輪到你本人去放的話,必定立即被捕。 這份恐懼,或者已深入骨髓。除夕的下午,太太給我看了一條網絡短片:在南美某地,有人亂放煙花,不慎射入對面屋,即時著火。我在後花園看頭頂煙花盛放時,本來一點恐懼也沒有,慢慢,煙花似乎越來越近,突然回想起之前看過的短片,受過的教育,立即衝回室內。煙花的光,是好像正正在眼前爆開一樣。咪又係無事?好多恐懼,是潛移默化,自己嚇自己。下一年,希望能夠免於恐懼,去超市買定幾盒,親身發放一下。親身參與,感受總深刻過冷眼旁觀。雖然,倫敦煙花的直播節目,主持人用不同語言說出歡迎,最後一句,中文,竟然用廣東話。有看的話,也肯定產生點點感動。
【方俊傑】:大隻軍人幫我打第三針
歐洲疫情加劇,12月12日星期日晚上,英國首相約翰遜發表電視講話。好似好大件事,我還以為要再一次封城。未。只不過呼籲國民盡快打第三針。 在香港的時候,政府官員軟硬兼施威逼利誘,我還是拖拖拖到話快用晒復必泰,剩返科興,才死死氣注射疫苗。我很害怕打針嗎?不是。我不信任香港的醫生嗎?更加不是。不信任的,不是科學,是另一回事。來到英國,信心回復,政府叫我打針,我便去打針。 或者,也是功利主義。在香港,打針好,不打針好,到最後,好像也是需要日日戴口罩出街,一樣需要安裝安心出行。在英國,經驗告訴你,一旦疫情放緩,生活的確可以回復正常。接受疫苗,好像比較有意義。而且,很方便,我連上網預約時間也不用,總有一間接種中心在附近,隨便walk in便可以。可能我住的區域,人流比較稀少,連排隊也不用。接種中心設在學校的體育館,學校見沒有人龍,甚至會發短訊提醒家長。我是家長,收到訊息後,由出發到注射完畢,十五分鐘也不用。 起初還以為比較麻煩。第一針和第二針,我在香港打,英國醫療系統應該沒有紀錄,還以為需要先費一輪周章,才搞得掂,甚至搞唔掂,要去另一處地方辦理。超乎想像地順利:有個婆婆負責登記,我拿出香港的接受注射紀錄,她望一望,在電腦輸入,問我幾條問題:你有冇病徵呀?你有冇接觸過病患呀?你在家是否需要照顧他人呀?全部沒有、不是,婆婆便安排我入房。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?效率之快,跟你對英國人辦事風格的印象,背道而馳。 你有看過戰爭片嗎?將軍或上校在帳幕運籌帷幄的畫面,應該很熟悉吧。我接受注射的一刻,有點相似。好幾個身穿軍服,手瓜粗過我腳瓜的軍人,負責打針。其中一個叫我捲起左邊衫袖,露出手臂,放鬆、放鬆、放鬆呀……我心裡想的是:我見到成班軍人,莫名其妙便緊張。當然沒有說出口。軍人其實很友善,快快打完針,便叫我快快離開。對,連坐低休息看看有沒有異常反應的緩衝期,也沒有。 打完針,還有時間順手去接個女放學。一大班家長,全部沒有戴口罩。正常,在超市在戲院等室內地方,所謂的強制性戴上口罩,尚且只有一半人聽話,何況戶外?你以為因為外國人的價值觀,跟香港人不同?是。不過,不少香港人早早入鄉隨俗。群眾壓力不能小看。在香港,解開口罩一秒半秒,會有大道德家拍片放上網公審;在英國,相反,當全間酒吧人人高談闊論口沫橫飛,你想力排眾議照樣戴上口罩?是需要一點點堅持。民族性肯定存在,但地理原因肯定影響到民族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