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차가운 어둠이 널
（如果黑暗的寒冷）
외롭게 가두면
（將你孤獨地困住）
I’ll be there to save u
I’ll be there to save u……」 

按下播放鍵，一把溫柔、略帶沙啞的歌聲在空中迴盪，歌詞句句像是在撫慰着聽者的心靈。患有脊髓肌肉萎縮症（SMA）、26歲的黃靜茹（Fish）追韓星14年，佔她人生超過一半的時間。從中學時期被Super Junior帥氣的外表吸引，開始「入韓圈」，到接觸到男團B1A4，後來因選秀節目認識「國民男友」姜丹尼爾（Kang Daniel），他的一顰一笑更是叫她傾心。她說，Daniel是她的「戀愛寄託」，「我單純係搵一個idol做戀愛寄託，咁樣我就唔會恨拍拖。」

不追星的人或許難以想像，歷盡千辛萬苦，他們換來的滿足感是甚麼？「有件事好開心！話說噚日演唱會影group photo我上唔到台，台下佢哋安排好位置，我坐喺最邊邊，Daniel出嚟影相之前走過嚟，攬一攬我，講咗句thank you so much！」天曉得這個輪椅女孩為了見偶像一面付出了多少？就是這個回眸、肯定，所有走過的崎嶇路都頓時變得值得。

文：Heidi Wong @heidi.is.strong ｜ 圖：hct、受訪者提供

我是……一個自由的靈魂，被困在有限制的軀殼

Fish自我介紹時，特別提到自己中文名「黃靜茹」，「我媽成日話，呢個茹字有一種含辛茹苦嘅感覺，好似好辛苦咁」。中學時候，她喜歡同學叫她「阿魚」，「假如我嬲嘅話，我就係鯊魚；假如畀我吹漲，我就係雞泡魚。」

可惜，這條魚兒並不能自由自在暢泳。在10歲前，Fish仍能艱難地靠扭動身軀行走，但內臟因肌肉萎縮而受擠壓，其後醫生建議她在脊椎安裝不鏽鋼，支撐身體，自此她只剩下前臂及手指能有限度移動，並需長期以輪椅代步。或許是因為行動不便，聽歌、睇戲、宅在家看煲劇、看綜藝片是她最大的娛樂，「我最高紀錄係一天內睇4套電影，好爽！」

入坑之路

2009年「韓流襲港」，《Sorry Sorry》、《Gee》等歌曲人人琅琅上口，「因為嗰首歌太洗腦，我就長時間鑽研MV，認人，認得晒就開始搵佢哋嘅歌聽，覺得好好聽呀，之後就沉迷咗。」然而，真正讓Fish覺得自己真正「入韓坑」的組合，是B1A4，除了因為歌曲很「啱聽」，她更欣賞偶像夠貼地，「其中有一個成員，他每一個星期都會出一個貼文，同我哋講，今日天氣好好，有無出去玩？或者叫我哋食飽啲，每一個星期都會有一條訊息，堅持咗十幾年，直到依家。真係好正。」

居於葵青區的Fish，日常出入習慣乘搭巴士。在追星的路上，於她而言最棘手的是處理交通問題。演唱會開場前，正當別的粉絲可輕輕鬆鬆享用晚餐，再一手握着燈牌、另一手拿起應援橫幅，興奮入場的時候，Fish卻是在研究着自己前往會場的交通方法，「去亞博嘅話，可以去葵芳搭E車，但要兜路，或者地鐵到東涌，再轉巴士，要好好計劃」；當其他粉絲大叫「Encore」，Fish內心卻是一陣矛盾，「想encore，但又想快啲完，擔心太夜無車返屋企，追完星又追巴士好累……」

最瘋狂的一次追星，Fish說是在5年前，B1A4來港出席活動，「我知道自己應該要早啲到，人哋說1、2點要到，但我早上10點去到荷李活廣場 ，下面已經爆咗……」Fish只好到上一層找個位置等候，但視線剛巧被圍欄遮住，她需要全程低下頭從圍欄下的玻璃看着5子，頸痠得不得了，為的只是看到5子的閃閃發亮的眼睛。那一天對她而言，是無比的滿足。

如果可以的話，Fish但願可以緊緊跟隨自己idol的步伐。他在韓國開演唱會嗎？不如就任性來一場即日來回旅程，只為親身欣賞他的表演可好？又例如，實在很喜歡他們的歌曲，不如親身學習kpop的舞蹈，用盡身體每塊肌肉去感受偶像歌曲的律動與節拍？

而事實卻是，她都做不到。

「追韓星是我生存的意義」

2017年中，Fish與相戀接近4年的男友分手。

那一任男友是一個健全人士，Fish很感恩這個男子明明與自己非親非故，但難得地願意無微不至地照顧她，抱她上下床、推着她的輪椅與她趴趴走。Fish覺得就像偶像劇的女主角一樣被寵上天，連她的父母亦差點要殺雞還神了，「竟然有人鍾意我，又願意照顧我。」但，Fish亦漸漸感受到自己與一般女友的分別，「例如我們去旅行，見到一間網上話好好食嘅餐廳，不過輪椅入唔到去。我都會諗，我係咪陪唔到佢做佢想做嘅東西？

果然，她的憂慮成真，該男生那日直白地説分手，Fish並不如想像中灑脫，問：「可唔可以唔好？」，他回了一句：「你真係咁想困住我？」

半年多後，B1A4兩名成員不續約，組合名義上不解散，對Fish而言是雙重打擊，「我喊咗一個鐘，真係好傷心，諗起佢哋唔可以再5個人喺一齊，真係好傷心。」幸好那時候，她遇到了那位「最愛」——Produce 101第二季冠軍姜丹尼爾。

Daniel笑容可掬，身材健碩，更擁有一把攝人的聲線，鉤住了她的靈魂，「Daniel好快就佔據咗我嘅心。」

戀愛寄託

Fish對戀愛死心，姜丹尼爾成了她的「戀愛寄託」。她無法緊緊跟隨偶像步伐到處走，只好一次又一次重看他的MV、綜藝節目，買遍Daniel的所有專輯、小卡。她又買了一隻粉紅色頭髮的Daniel玩偶，再為他添置6、7套衣物，到處帶它到粉絲們舉辦的應援banner、燈箱廣告打卡，「呢個係打歌服；呢個係韓服，質地真係好舒服！仲有一頂帽；呢個吸血鬼，有頂假髮。」她興高采烈地介紹。

在追星界別中有一種粉絲叫「女友粉」，即把偶像當作是自己的真男友看待。Fish認為自己是比較理性的粉絲，「傷殘人士拍拖唔係簡單，戀愛呢回事並唔係我鍾意，這件事就成立，要你鍾意人哋，而人哋都鍾意你。被比下去嘅時候，我哋（殘障人士）嘅信心真係跌得好緊要，我都無信心說服人哋選擇我，別人真係憑乜嘢選擇你？我單純係搵一個idol做戀愛嘅寄託，咁樣我就唔會恨拍拖。」

睇show變監獄風雲

去年11月19日及20日，難得Super Junior到香港亞博舉辦巡迴演唱會，作為元祖粉絲的Fish當然要捧場。她連買兩場門票，票價$1880，與普通位的最貴價門票一樣。

輪椅位在最後排，與前排觀眾視線呈水平，開場後，觀眾隨着氣氛站立，Fish與友人的視線隨即被完全擋住。她向職員反映問題，擾攘半場時間後，二人改坐場館內最左面近洗手間的區域，逃過了觀眾遮擋，逃不過前方圍欄。Fish形容，二人最後只能單夾縫中猶如「監獄風雲」一樣欣賞演唱會。

追星追到上平機會：「我知道一定好艱難，但我會盡力」

臨走前，她詢問職員，「聽日我哋會再嚟，你哋睇睇可唔可以安排得比較好？」第二日，更好的安排沒有出現，二人的座位是一個被圍欄圍住的位置，向職員查詢後得悉：「噚日唔知邊個放你哋去前面睇，阻到其他人。」她們繼續爭取，後來一位較高級職員來到，Fish憶述：「佢竟然只係叫我哋前面嗰個觀眾坐低。個觀眾話，我依家坐低咗，但我都被遮住，點解你唔再繼續叫再前面嘅人坐低？」擾攘至完場前半小時，二人再調位至「監獄風雲」處。

Fish難以解釋她內心的感受，她很生氣，同時又很矛盾。「我真係很想話啲fans，明明講過唔好企，點解你要企？但我又明白，你high呀嘛，啲星都會講，大家開心就跟住一齊跳啦！我無可能責怪fans，唔可能強制大家坐下來。」

Fish當然很想跟大家一齊起舞，亦想大動作地揮應援棒，無奈現實並不允許。

這條「鯊魚」決定洋洋灑灑撰寫千字文，向平機會投訴自己無法以同等票價享受同等演唱會體驗，「我想要有改善，係我哋可以唔擔心大家企起身我會睇唔到，但我知道呢個一定好艱難。」最後，Fish、亞博及平機會三方會面，寄望妥善處理輪椅位問題。

一個擁抱

與平機會及亞博的來回，是Fish追星路上一個還未完結的小枝節。周旋之際，姜丹尼爾首度來港，在九展舉行演唱會。Fish難掩興奮：「因為我比較被動，我一定係要等佢哋到香港見我，好難到韓國見佢哋，所以我會很珍惜佢哋每次嚟香港嘅機會。」
韓星演唱會多有「抽福利」環節，福利包括合照、簽名postcard等。Fish一早已決定購買最貴的門票，好讓自己抽中福利的機會提高，但Fish做錯了抽福利的步驟，「我嬲自己真係嬲到喊呀」。

她很快就決定再一砸千金，再用了一千多元購入了另一張門票，終於換來一個與偶像大合照的機會。由於Fish不能到台上，該組合照改於台下進行。Fish憶述，Daniel走出來影相前，特意走到她的跟前，搭一搭她肩膀，給她一個擁抱，講了一句「Thank you so much」。Fish懊惱地笑道：「我後悔自己着咗外套！」

這一個擁抱，為她注入了一支強心針。Fish看着偶像那真摯的眼神，她確信偶像們一定會一直陪著她，拯救她，陪她跨過一切障礙。

네 모든 아픔을 말해줘
（告訴我你所有的痛苦吧）
애써 웃어 보이려 하진 마
（不要強顏歡笑）
길고 긴 길을 걸어 함께
（一起走過漫長又漫長的路）
Not alone there Just not alone there
《Save U》 · KANGDANIEL ft.Wonstein