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面的世界戰火持續，城裡的疫情仍然嚴重，除非突然失智或者天性涼薄，否則都難有太多好心情。前幾個月 Robert Pattinson 和 Zoë Kravitz 領銜主演的新一代《蝙蝠俠》還在大肆宣傳得風風火火，被譽為年度大片，但結果香港戲院從年初停業至今，到底《蝙蝠俠》是否年度之作，能否超越他的眾多前輩⋯⋯都跟你無關。這個一直是全球優先首映，偶然計及時差甚至比歐美更早開畫的霓虹城市，最近連天都未黑就熄燈死寂，彷彿已被拋棄、淡忘。而被我視為最後一根救命稻草，是望穿秋水的《獨行殺姬》（Killing Eve，又譯《追殺夏娃》）最終章——第四季終於開播。就當是我沒好心情吧，只覺得完全浪費了過去兩年的等待。

沒錯，事隔兩年《獨行殺姬》才推出下一季，除了受到疫情影響，都因為女主角 Jodie Comer 憑此劇揚名，迅速進軍電影界，單是去年就已經跟 Ryan Reynolds 主演過《爆機自由仁》，然後又參演 Adam Driver 和 Matt Damon 的《最後絕鬥》。還記得對上一季《獨行殺姬》開播，是 2020 年疫情乍現之時，香港戲院同樣處於停業狀態，此劇便成為躲於家裡煲劇自娛之選。誰想到兩年過後，我還是做著相同的事情，而且《獨行殺姬》終於都要播完，世紀病毒卻仍然尚在變種。

個人偏好日劇，美劇其次，會花時間連追幾季的作品不多。回想《獨行殺姬》第一季（當時好像還譯作《血腥迷戀伊芙》）確是相當破格的玩味之作，由 Jodie Comer 飾演的神經質美女殺手 Villanelle，遇著驚驚青青的陀槍師姐——由 Sandra Oh 飾演的 Eve，但她們之間沒發生過那些危機四伏、剪接緊湊的兵賊追逐戰，反而一見鍾情，互相迷戀對方。懸疑、槍戰、同性戀，血腥暴力與愛情，一個拎起手槍都會腳軟，演來有點像《特務戇 J 》，另一個則花枝招展，把殺人任務當是時裝秀行天橋，甚至似是血腥版的《艾蜜莉在巴黎》，怪誕而不合常理得來又覺得劇情走向頗為新鮮。

然而，這亦是之後續約再拍三季所面對最大問題，過了保鮮期。激情火花可一不可再，讓 Villanelle 和 Eve 再三糾纏下去，她們的關係只是假裝難捨難離，實際上就像一對分開生活、無言以對的老夫妻，要勉強將感情冰鮮，角色互動就很死板，背後沒太多動機和衝動，不在乎是配合續集情節的需要，你追、我躲，你愛我、我也愛你，你開始變成我了，而我又想變成我心目中的你。我想找你，你不想見到我，兵與賊的感情遊戲來來回回玩了四季，最初的出人意表亦逐漸變成無無謂謂的捉迷藏。當然，編劇不是沒想過加入新元素，問題是一點都不新，而且欠缺周詳編排，都是什麼十二門徒跨國殺手集團，什麼 MI6 有內鬼等等，可能《獨行殺姬》又想變成《殺神 John Wick》，反而暴露了幕後團隊亡羊補牢、自亂陣腳，一發現主菜不夠吸引，便隨便買些最廉價和現成的熱門配菜轉移視線，結果將《獨行殺姬》一開始贏得觀眾注意的破格另類全盤摧毀。

如果一段關親密曖昧的係糾纏了四年都是你追我躲、原地踏步，甚至不斷倒退，左抄右抄變得俗氣，結果已經說得很赤裸。與其惹人生厭，不如放過對方、放過自己，其實也是放過曾經喜歡過這部劇的觀眾。分手對大家都好，既不浪費兩位知名演員的時間，更不至於閹走作品本身的偏鋒玩味。第四季開播，雖然帶著對上兩季的少許沉悶，我仍然滿心期待。然而，看到女主角一心從良，結果幻想自己看到耶穌，而且是萬聖節派對那種把自己打扮成耶穌，跟自己對話，便忍不住按了一下暫停，慘然一笑，覺得有點不堪入目。橋唔怕舊，但真係舊過亞視，表達手法甚至回到麗的年代。憑《獨行殺姬》揚名影視界的 Jodie Comer 已不可同日而語，要她再演這幾場拙劣的三流戲怎可能會不尷尬？無奈此劇是自己的成名之作，只要它繼續拍，無論劇本幾爛，女主角都只能繼續演下去。她本人大概跟劇中身不由己的 Villanelle 同樣難受。

儘管見好唔識收，分手太遲，然而今季已是最終回，不失為一件喜訊。編劇不再沉溺無米之炊，電視台亦難得慈悲，放生兩位隔著屏幕都覺得一直在捱演的女主角。這兩年已夠難捱，無謂再那麼辛苦繼續追逐。只不過陪著我渡過了那麼漫長的疫景，只好硬住頭皮迎接大結局。只要能夠完結，再爛的經歷都是一段緣份。如佛家說，無了期的輪迴，才是命中注定的劫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