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電影命】 如何煉成《正義迴廊》、《死屍死時四十四》 導演何爵天的運氣與實力:「很難複製別人,最後仍是做好自己。」(上)
電影,不論是對於演員、幕後工作人員,抑或製作人,這個屬於大銀幕的舞台絕對是一座夢工場,每一格影像,也是以眾人燃燒生命的意志拼砌而成。
何爵天,半年內上映導演生涯的首兩部電影——《正義迴廊》和《死屍死時四十四》,前者更以4300多萬票房成為香港三級片最高票房電影,更為他奪得今年金像獎「最佳新導演」,惟躲在獎項背後的,雖然已成昔日故事,但說起來仍言猶在耳。
「這麼多年,我的平均月薪不可能過2萬,戶頭存款也從未多於10萬。」何爵天的青春,就是在片場、或在看電影中度過,賺來的錢也花在拍攝上,捱了10年卻不曾有放棄念頭,他亦甘之如飴。說着說着,他突然大笑起來:「不,我得獎有獎金,現在有10萬了。」現實很磨人,但只要走進電影世界,內心的小孩又能跑出放肆,歡迎來到何爵天的夢工場。
文:Hoiyan (@seamouse_hoiyan)
攝:Mak (@iunyi_)
踏進校門前先走進戲院
「我猜是2、3歲已經入戲院看電影。」被問到何時開始接觸電影,何爵天拋出一個讓人腦袋當機的答案,他續言:「是《小魚仙》或《鐵鉤船長》,你數回年份吧!」輕輕在手機螢幕上點按數下,搜索引擎便跳出前者的上映年份為1989年,那年他的確是2歲。
一個尚未正式入學讀ABC的小男孩,已經被家人拐進戲院,何爵天解釋:「告訴我看《忍者龜》,誰知道進場是呂良偉的《跛豪》。」雖然他只是個孩子,但已能分辨「想看」和「不想看」的電影:「很多成人向的電影,也有一兩套迪士尼,我記得《鐵鉤船長》是自己想看的。」
泥足深陷電影路
升讀中學後,何爵天認識了一些同樣喜歡電影的同學,每個星期更一起組隊看早場。在戲院以外,他也開始在LD碟(鐳射影碟,80至90年代中期的電影儲存媒體)、VCD中探索電影世界:「正版、老翻也好,甚麼都好,總之經常看電影。」
何爵天就讀的可風中學為地區名校,但他在初中時已清楚自己志不在書本,反而喜歡創作:「曾打算去學畫漫畫,但畫得很差,最後也沒學成。」喜歡籃球,卻自覺身高和球技不如人,又只能放棄;最後,何爵天鎖定了從小喜歡的電影,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目標:「電影相對能遲起步一點,但我相對比同齡人早起步,而且看戲量也一定比別人多。」因為喜歡電影、渴望創作,加上看到很多導演也是「紅褲仔」出身,更讓他肯定這條路:「香港都係紅褲仔,史匹堡也沒有畢業。」之後,他進入忘我狀態看電影,沉醉得不能自拔,但他也很快看到現實,當代電影工業怎樣也要讀電影,他說:「讀電影是一個強烈的慾望。」
畢業後,何爵天考入浸會大學副學士,目標原校升讀電影系,始終書本還是成為了絆腳石,他說:「又要讀中六、七的東西,GPA不夠分又玩完,所以去報讀演藝。」兜兜轉轉,但洗濕了頭,還要是自己的夢想,難不成現在才要放棄嗎?對於何爵天而言,能通往夢想的話,這絕對是一條單程路:「浸會兩年,演藝四年,所以前前後後也讀了六年電影。」
真.電影人生
從畢業到首部電影《正義迴廊》登上大銀幕,中間隔了一整個10年。何爵天回憶初出茅廬第一部參與的電影:「我做場記,好像有$6000一個月。」他說得雲淡風輕:「其他行業應該很快有2、3萬,但我這麼多年的月薪平均也不會超過2萬。」難道,夢想真的能變成麵包?還是電影人真的能光合作用?
「其實你不太需要花錢,因為跟劇組是沒有生活的,反而這樣才能儲錢。」何爵天笑笑解釋,雖然聽着有點怪,但又似乎很有道理。不過,正常人在工作以外,應該也有自己的生活、娛樂?「我最大的娛樂就是看電影。」語畢,他思考一下再說:「自費旅行,在這10年也不知道有沒有3次。」即使戶頭儲了些錢,但拍攝的每個鏡頭也是錢,所以基本上何爵天的所賺和支出也是內循環:「所以我戶口永遠也不超過10萬元。」突然想起,才拿到金像獎最佳新導演,他大笑道:「剛剛贏獎金有10萬了。」
真要說上電影以外的興趣,何爵天表示也喜歡看書、聽音樂,但好像最終還是圍繞着電影。「沖咖啡!我有特地報班去學沖咖啡。」他突然靈機一觸,這應該能與電影切割了吧?「我也想開咖啡店,但我希望咖啡店能加入電影元素,可能夜晚做放映場地。」
10年揼石仔之路
十年的路不好走,誰也不知道機會在哪一個轉角靜候,也有人搏上一生也遇不上它。「中間有一個時間真的很辛苦,被罵得很厲害、壓力很大,停了一年沒跟電影。」身為一個「電影痴」,何爵天腦袋裏從來沒有冒出過放棄,他只是看到「首部劇情計劃」和「年輕導演」的成功例子,嘗試為自己開闢一條新路:「很想拍自己的東西,很想快點跳過一個門去做導演。」這一年裏,他在不斷努力中自省,感悟當初高估了自己的才華:「同時努力也很重要,一步登天沒甚麼可能,或許有人可以,但你怎麼知道他背後花了多少努力?」既然無法複製別人的公式,那便繼續「揼石仔」做好自己。
又經過幾個寒暑,何爵天接到由翁子光監製的香港電台外判劇集《獅子山下》,負責其中一集《高價收購》,劇長45分鐘,近乎半部電影的時長。合作過程中,翁子光對何爵天甚為賞識,邀請他為其工作,並開始釀釀開拍何爵天的第一部電影,這是何其幸運的事!「一定有運氣,但又不可以將所有東西歸咎運氣,不是我有能力,他也不會給我機會。」的確,片場云云之中都是有電影夢的人,但即便有能力,又是如何讓別人看到自己?何爵天分享:「我跟了他兩部電影,也付出了很多時間,直頭起居生活也幫翁子光處理。」在2016至2020年期間,就這樣一點一滴累積,用行動和作品來替自己說話:「這個世界沒有吃不吃虧,應該是付出多少時間,就得到多少東西。」
何爵天認為能成就這段緣份,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,他說:「他看很多電影,如果聊電影,自己看不多的話,根本聊不來。」
屬於我的夢工場
《正義迴廊》劇本的原型事件發生於2015年,翌年何爵天曾開始初步建構故事和研究主角,因為《風再起時》擱下劇本兩年,在2018年才又重新開始。
舊港產片年代,其實不乏精彩的奇案片,像《八仙飯店人肉叉燒包》,何爵天說:「那些都是比較官能的。」某程度上,他認為翁子光開擴了奇案片的類型,站在受害人角度、以文藝愛情手法拍攝的《踏血尋梅》,甚至《正義迴廊》也是翁子光提出的意見:「不是只賣弄血腥,用法庭這個載體去解構這個奇案。」因為劇情圍繞在法庭,為了感受審訊氣氛和了解法律程序,何爵天到法庭報到了兩個月,他說:「有些案件從第一天聽到最後判決。」歷時差不多三年時間,何爵天作為導演的第一部電影終於開鏡。
「我寧願挑戰或踏前一步,寧願失敗,也不想重覆做。」這是何爵天對電影題材和拍攝的堅持,可見《正義迴廊》突破性地打破場景,為演員演出、時間空間也帶來變化;又挑戰死亡與屍體的禁忌,接下黑色喜劇《死屍死時四十四》,走進別人的劇本,再賦予它自己的靈魂。
下一篇何爵天導演的訪問,一起走進他的兩部電影,解構他製作時的心路歷程。